潘管事從身邊的流氓手裏奪過大棍，帶著呼呼的風聲向關三叔的頭頂砸下去，念羅村的人都捂上眼睛不敢再看。

越九霄沖出人群，信手扣住潘管事肥胖的手腕，說道：“對不住，今天綺羅要請客，這些人是我們的座上客，你可動不得。”

潘管事看到越九霄的臉就牙癢癢，不僅為他幾次壞了自己的好事，更為新娶的姨娘白苗兒心裏總是念著他。不錯，他只是把白苗兒當個玩意兒，可就算是玩意兒也是他的，既屬於他就不許想著別的男人。

他見越九霄和自己咫尺之遙，頓時惡向膽邊生，擡起腿便向著股間踢去，分明揣著要他斷子絕孫的惡念。

越九霄眉頭皺起，罵了一聲“下作”，單足在身後的山石上一踏，像是一只掠過空中的飛燕一樣翻到了潘管事的背後。他捏住潘管事的肩膀和手臂，雙手一錯，只聽見“哢嚓”一聲，潘管事粗大的胳膊就軟綿綿地垂了下來。

念羅村和小元村的人一起鼓掌叫好，尤其是剛剛被潘管事攔住毒打的小元村村民，更是喝起彩來。

越九霄腳下一掃，潘管事滾圓的身子頓時失了重心，在滿地砂石之上摔了個狗啃泥。

越九霄彎下腰來，客客氣氣地說道：“上次拜潘管事所賜，我胸前還中了一刀，這筆賬一直沒有清算，拖到今天利息都要好幾番了吧？潘管事，我該還你幾刀？”

潘管事的眼中布滿血絲，惡狠狠地盯著他：“姓越的，你遲早有一天死在我手裏！”

越九霄冷笑道：“先想法子把胳膊接上吧。”

潘管事惱羞成怒，對他的手下大喊：“白養你們了，你們就幹看著嗎？動手啊！姓越的打不過，害怕那群拿鋤頭的嗎？”

姜綺羅大喝一聲：“誰敢？”

“別理她！把這群泥腿子給我趕回去種地！”潘管事被按在地上尚且不服，他是絕不會在越九霄面前服軟的。

他手下的打手互相看了看，有幾個沖上來圍堵越九霄，他們有人記得紀寧，也分了幾個人拖住他，剩下的都去毆打關三叔他們。

念羅村這邊的人看不過眼，有幾個也擼胳膊挽袖子上去助拳。

村民這邊人數占優，不過潘管事的人手裏都有器械，何況常年以打人為生，手段了得。不過片刻，姜綺羅這邊的村民就有掛彩的，雖不嚴重，卻激起了更大的火氣，兩邊你來我往，真成了刁民鬧事的場面。

姜綺羅大喊道：“停下，都回來！”她抓住潘管事的領子，費裏提起他肥碩的身軀，說道：“撤走你的人，我們也放過你！”

潘管事卻咧嘴笑道：“打傷你的人，誰給你染布？打傷我的人，我又不損失什麽，就是一點藥費而已。至於我？會有姜老爺給我做主的！”

他已經看準了姜綺羅現在的命脈在於染坊，讓她的染坊停工也是大功一件，他能去姜老爺那裏表表功。

姜綺羅罵了一聲混蛋，撇下他去找越九霄，他們兩人總算重開了打手的圍堵，可是狹窄的山道已經亂成一團，到處是捉對廝打的人，按起葫蘆起了瓢，他們攔不過來。

“嘚嘚嘚——”急促的馬蹄聲穿透了混亂，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鑼聲。

眾人不免轉移了註意，忘記了對面還有要打的臉，要砸的腦袋。

山路那一頭走來光線亮麗的隊伍，領頭的是幾個儀表堂堂的衙差，穿得整整齊齊，威風凜凜。他們齊聲高呼“順天府尹到——”

聽說是當官的過路，潘管事手下幾個人本能地想要跑，卻被村民團團抱住，連腳下挪窩都不行。

順天府的隊伍裏跑出一騎白馬，馬兒高大威風，馬上之人玉樹臨風，君子氣度，自然是順天府尹趙懷遠。

他在混亂的人群前駐足，躍下馬來，冷冷地環視了一周，目光又在姜綺羅身上停留。

他平湖一樣的煙波微微波動一下，很快又別開了目光。“何故聚眾鬥毆？”

姜綺羅要上前稟明，但潘管事已經先行一步扯著脖子喊起來：“求大人做主！姜綺羅帶著人來鬧事，看把我給打的！”

“才不是這樣！”村民們紛紛否認，只不過說得七嘴八舌，什麽也聽不清。

趙府尹擡起一手，示意大家安靜。他面如古井，凜凜然拒人千裏之外，天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。只是這麽一個簡單的手勢，數十暴怒的村民就安靜了下來。

他冷笑道：“潘管事，你的人帶著器械，這些村民手無寸鐵，你說他們來毆打你？”

眾村民這次想開口附和他幾句，不過趙府尹依舊紀律嚴明，不許人在這個時候多言。

潘管事說不清，只好交代事實了：“這群刁民本該來我莊上幫工種地，現在卻投靠了姜綺羅的染坊，他們這是背叛！”

趙府尹揮手，他身後的衙差帶著廷杖趕了過來，站在趙府尹身後兩側，橫眉冷對那群打手。他說道：“錢財契約上若有糾紛，你應該帶著當初和村民簽訂的字據上府衙申訴，斷沒有自行帶人攔截之理。怎麽，你當我們這些朝廷命官是擺設？”

潘管事在趙府尹那裏吃過虧，知道這個人的性格，他絕對不敢這樣說，只好服軟道：“小民知錯了，小民大大的不該！”說著還輕輕地扇了自己一耳光。

趙懷遠對他的做戲視而不見，只是說道：“你若要告狀，現在就回去準備吧，不要妨礙本官的公務。”

潘管事無奈，無論如何不敢在官差面前造次。他抱拳客套了幾句，見趙懷遠不為所動，也就訕訕地走了。

“噢！滾嘍！”村民們嘻嘻哈哈地笑起來，連剛剛才轉醒的關三娘都跟著笑。

關三叔氣還沒順，居然發到了妻子身上：“就是你牙尖嘴利，他們不先拿你開刀拿誰？”

姜綺羅幫著扶起三娘，說道：“別說那些了，先回去治治大家的傷吧！”他們把受傷的人扶上了驢車，大家一邊議論著一邊往回走。

姜綺羅回來找到趙府尹：“府尹的事情若是不急，就跟我們一起回村裏再說吧。”

趙懷遠目光望著別處，不去看姜綺羅，但是點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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